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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在公子怀里将燕国卫戍的扯鼓夺旗声听得清清楚楚,亦将宋国军队的马仰人翻声听得清清楚楚。
扯鼓夺旗声震天骇地,马仰人翻声鬼哭神嚎。
在将将亲历过这一场不死不休的宫变之后,整个人只剩下了发抖。
杀声渐停,雪也渐歇,这燕国的权力中心已是茫茫的一片白。
掩住了血,掩住了这一地的横七竖八,也掩住了这一夜不能见人的宫闱内乱。
庄王十七年正旦的清晨真是冷呐!
她听见公子在她的耳畔低叹,温热的吐息在雪里凝成白白的雾气,他说,“小七,你是世间最好的姑娘。”
公子有世间最骁悍的高头大马,也有世间独一无二的青龙宝剑,万乘之主,他有驷马高车,朱轮华毂,乘肥衣轻,她没想到公子的小七也是这世间最好的。
她不过出自魏地乡野,竟也是这世间最好的姑娘吗?
他从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呢!
他从前的话,她可一一记在心里呢!
她蜷着受伤的身子,极力地想与那年轻的狼王靠得更近一些,她的声音微微发颤,一开口便被这肆虐的北风卷了出去。
她仰头望他,看着他的发髻双眉皆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,他那如刀削斧凿般的脸颊也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霜。
这尊极贵极的人呐,他就是未来的北地之主。
她轻声呢喃道,“公子,我想回家......”
她想回家。
她的家在兰台。
她想回青瓦楼,回去洗净这一身肮脏的血渍,喝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,抑或是一盏温得正好的屠苏酒。
饼饵也好呀,她与公子都未能吃一口守夜的饼饵呢!
那就再吃一碟才出锅的饼饵,她要吃荠菜馅的,你知道,公子也喜欢荠菜馅儿的饼饵呀。
魏国的荠菜冬春便有,公子是知道的。
吃饱喝足,再以浓茶盥漱,就窝在那松软的锦衾茵褥里好好睡上一觉。但若能枕在公子的臂弯里,那就更好了。
一夜不寐,当真是困极乏极了呀。
她不知道公子听见没有,但公子说,“小七,我们回家。”
那双有力的臂膀将她一把抱了起来,她就在公子的衣袍里,与他一同上了汗血宝马。
马毛带雪汗气蒸,风头如刀面如割,但她躲在公子怀里,一点都不冷呀。(马毛带雪汗气蒸,风头如刀面如割,出自唐代岑参的《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》)
那高头大马大步奔驰,踏着盈尺的积雪,跨进厚重的城门,沿着蓟城大道一路往兰台奔去。
她与公子的胸膛挨得极近,她与公子的心也紧紧靠拢在一起。
她想,最坏的一年过去了,再也不会有庄王十六年那么坏了。
再也不会了。
将来呀,将来一切都会好起来。
她睁眸望去,千门万户曈曈日,已将新桃换旧符。
那冒着袅袅炊烟的人家,那满地喜庆盈盈的红纸屑,那蹦蹦跳跳点响爆竹的孩童,那一旁汪汪吠叫的黄狗,一切好似都欣欣向荣。
是了,燕庄王十七年,这才将将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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