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翠娘冷不防被她问住,气势被打断,塌着肩膀想了一会儿道:“别处的奴婢不知道,单说这乘云馆吧。虽然也没明面上分出个什么高低贵贱的,到底还是有差别的。”
翠娘眉心紧锁,思考了半晌又道:“最厉害的当属都知娘子了,就说咱们馆里住南屏小峰的那几位,勋贵最爱找她们,连住的地方的是独门独院、好山好水呢。再次一点的就是住在内院的四个院子里的,像郑妙儿那样的,却也都是单独占一间厢房。最下等的就是住外院挤通铺,跟恩客幽会还要掏腰包租厢房的。”
翠娘说完,小心觑柳青萍脸色,不晓得自己说没说到正题上。
柳青萍冲她点点头:“你说的却也在理,我亦认为这馆里有三种娘子。
一种是颜色鲜艳的,最讨富商喜欢,一些勋贵嘴上说着不爱这些艳俗货色,可暗通曲款的不在少数,只是不摆在台面上罢了。这种以色事他人者,颜色不鲜艳了,便会被弃如敝履;
一种是有一技傍身的,似我阿娘一般,最讨文人雅士欢心,可逞一时风头。稀罕几日,待隔壁有了新鲜玩意儿,转头就被忘在脑后;
最后一种便是都知娘子,善于周旋转圜,八面玲珑的。能往来于觥筹之间,行酹劝盏、牵线搭桥,皆能信手拈来。正如同那梁上的蜘蛛,吐丝布网悠游其间。”
一通话说下来口干舌燥,翠娘神游天外地给柳青萍奉了茶,想了半天还是道:“娘子高见,可奴婢实在没听懂,这跟你不能截都知娘子们的胡有什么关系啊?”
柳青萍呷了一口茶,幽幽点拨道:“都知娘子哪个不是交游甚广,随便吐一根线,都能将我勒死。我有几斤几两重,我自己心里清楚。”
翠娘一拍脑袋,恍然大悟:“娘子,我懂了。好的咱们不敢抢,不好的咱们看不上,咱们没靠山,只能挑软柿子捏。”说完这话,她又犹疑起来:“那郑妙儿最是泼辣难缠的,娘子确定她是个软柿子?”
柳青萍轻笑:“郑妙儿可不一样,她向来爱摆那些都知娘子的谱子。你不是说虞二郎来过一次连她面也不曾见过,只肯遮了帷幔吟酸诗、唱小曲吗?没都知娘子的名望,偏要拿乔装大,肯吃她这套的,多是些世家酸儒。这些世家多靠着祖荫过活,少有衣冠。偶有入仕的,也极重清誉,轻易不会为着个勾栏小娘做出辱没门楣的事。”
经柳青萍这样一分说,翠娘终于活泛起来,两眼放光:“娘子英明,郑妙儿就是纸糊的老虎,就是要截她的胡,教她嚣张!”翠娘一边给柳青萍捶腿,一边继续叽叽喳喳:“娘子洪福齐天,瞌睡来了就有送枕头的,看来那檀奴不但面皮生的俊俏,人也知趣,可巧就主动提起虞二郎这茬了。”
柳青萍歪着头靠在凭几上,眼神飘忽,叹了一句:“是啊,怎么就这样巧呢。”
翠娘捂嘴一笑:“没准儿是和娘子心有灵犀呢。”
柳青萍闻言却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:“我倒是闻着他身上有龙涎香的味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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