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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老槐树下的凉荫（第1页）

晌午头的日头毒得能晒化青石板，赵老六撂下赶车的鞭子，光着膀子蹲在老槐树底下。汗珠子顺着他黧黑的脊梁沟往下淌，在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裤腰上洇出个歪歪扭扭的"八"字。

"龟孙养的日头！"他抄起豁了口的陶碗，把井水浇在发烫的脑门上。水珠子溅到树下打盹的老黄狗鼻尖，惊得那chusheng一骨碌翻起来，冲着他手里的铁锨直呲牙。

蹲在隔壁院墙根的王婶抻着脖子喊："六爷，您真要自个儿挖井？"蒲扇底下飞出几粒瓜子皮，"前院李铁嘴说了，您家这宅子底下埋着前朝将军的煞气"

"屁的煞气！"赵老六往手心啐了口唾沫，铁锨"铛"地剁进青砖缝里，"老子三伏天跑二十里地拉冰，回来连口凉水都喝不上！"锨头撞着块硬物，震得他虎口发麻。土渣子簌簌落下，露出半截青幽幽的物件。

树杈上的蝉突然噤了声。

赵老六蹲下身，拿汗衫子抹了把脸。指头肚蹭过那东西，凉沁沁的像是摸着了三九天的井沿。他正要使力，忽听得头顶"咔嚓"一声——老槐树胳膊粗的枝子平白折了，正砸在方才蹲的位置。

"亲娘咧"他后脖颈子窜起层鸡皮疙瘩，就着树荫细瞅。那物件约莫巴掌大，雕得活灵活现像是只展翅的虫儿。肚皮底下刻着些蝌蚪似的符咒，在日头底下泛着层油蜡似的青光。

墙头传来声倒吸气："六爷，这怕不是镇宅的宝贝？"王婶的蒲扇卡在墙缝里都顾不上捡，"您看这雕工，汴京城荣宝斋的老师傅都未必"

赵老六拿锨头拨弄着土块，突然"咦"了声。玉雕翅膀缝里卡着片黑黢黢的物事，看着倒像他车上挂的避邪铜钱。指头刚碰着，那铜钱"滋啦"窜起股青烟，眨眼化成滩黑水。

日头不知什么时侯偏了西。老槐树的影子斜斜爬过院墙，正罩在玉雕上。赵老六眯眼细看，虫肚子上的符咒竟变了样——方才还曲里拐弯的纹路，这会子倒显出个端端正正的"鲁"字，底下还缀着串鬼画符似的数字：200210211。

灶房传来瓦罐落地的脆响。赵老六他媳妇扶着门框，脸白得跟新糊的窗纸似的："当家的，这这东西怕不是前些日子土地庙"

话没说完，巷子口传来铜锣响。里正领着个穿靛青官服的差役打头过来，后头呼啦啦跟着帮戴方巾的太学生。老黄狗"嗷"地窜进柴火堆，惊起一蓬灰扑扑的麻雀。

"赵老六接旨——"差役抖开卷黄绫，"尔所献之物经太史局勘验，实乃上古祥瑞。着即刻启程护送入京，不得有误！"

王婶的蒲扇"啪嗒"掉进院里。赵老六盯着玉雕上渐渐褪去的数字，后槽牙突然隐隐作痛——昨夜里那场怪梦又浮上来：漫天星斗倒悬如斗，有个穿短打的年轻人站在口青铜巨鼎前，鼎身赫然刻着方才那串数字

蝉鸣声突然又起。汗津津的掌心贴着玉雕，赵老六恍惚听见声轻笑，像是有人隔着千层纱幔唤他："林墨通志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