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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未拆封的情书（第1页）

军工厂家属院的午后总带着机油与槐花混合的味道。柳如烟蹲在老梧桐树下，指尖划过粉色信笺上洇开的墨迹。林岩，我喜欢你六个字被描了又描，最后一笔收梢时，蝉鸣声突然炸响在头顶。她慌忙把信纸折成菱形，塞进印着好好学习，天天向上的铁文具盒——这是去年林岩在参加学校奥数竞赛上得的奖品之一，此刻正硌着她发烫的掌心。

三天前在新华书店，她亲眼看见林岩把《高等数学导论》放进购物篮。这个细节让她坚信表白定会成功。高二那年深秋，她数学考砸了趴在课桌上哭，是林岩用圆规在草稿纸画了只歪头小熊，旁边批注函数图像再难看，也没你哭花的脸难看。阳光透过玻璃窗斜切进来，在他睫毛上跳成细碎的金箔，那画面此刻正像电影胶片般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。

二楼的窗帘缝隙里，白鹿的手指无意识绞着蓝布裙摆。她看见柳如烟对着空气练习微笑，看见对方把文具盒紧紧抱在胸前，像抱着整个人生的希望。口袋里的金属碎片硌得掌心生疼，那是1996年夏天从工厂仓库捡到的扳手残片，锈迹里嵌着半枚模糊的指纹。三天前帮林溪整理书桌时，她在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封皮夹层里，发现了与碎片弧度完全吻合的缺口。

风卷着梧桐叶掠过窗台，柳如烟突然站起身，把文具盒举到眼前对着阳光看。信纸边角漏出的喜字在光斑里跳跃，她咬着嘴唇笑出声，惊飞了枝桠间打盹的麻雀。白鹿迅速后退半步，后背抵住冰凉的石灰墙。书桌上摊开的物理习题册，第38页空白处不知何时被她画记了小小的鹿，每只鹿的眼睛都朝着林岩家窗户的方向。

仿佛通过那些小鹿，就能到达她心中的那个地方，那个她自认为遥远但如星星般耀眼的彼岸。那个她内心深处从未告知过他人的地方。

能这么一直看着他就很好了。

这或许就是属于这个时代，青春男女之间的酸甜吧。

暮色漫过红砖楼顶时，柳如烟把信笺塞进信封。封口的瞬间，她突然想起林溪左腿的伤疤——那道在仓库救人时留下的狰狞疤痕，像条暗红色的蜈蚣趴在苍白的小腿上。她轻轻摩挲着信封边缘，心里掠过一丝愧疚，但很快被对林岩的憧憬覆盖。远处传来家属院开饭的哨声，惊得槐花落了她记身，像场盛大而仓促的祝福。

白鹿从抽屉深处翻出铁盒，把扳手碎片与林溪的铅笔头并排放在一起。铅笔杆上的牙印与碎片边缘的压痕完美契合，这个发现让她指尖发冷。窗外传来柳如烟哼着《通桌的你》的调子，那跑调的旋律像根棉线，一头系着少女滚烫的爱恋，一头拴着即将引爆的秘密。她合上铁盒时，听见自已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，盖过了远处厂区里货运火车进站的鸣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