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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卫生院的前一晚,父亲翻来覆去睡不着。我贴在他身边,能清晰听到他沉重的呼吸,偶尔还会叹口气,把被子都带起小幅度的起伏。
“爸爸,睡不着吗?”我在黑暗里小声问。
他转过身,月光从窗帘缝漏进来,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。“吵到你了?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手指轻轻梳着我的头发,“爸爸在想事。”
“想明天看医生?”我直接戳破。
他沉默了会儿,才轻声说:“嗯,爸爸有点怕。”
心瞬间揪紧。记忆里那个总硬扛、连疼都不吭声的父亲,此刻竟对着两岁的我袒露脆弱。我伸出小手,在黑暗中摸索到他的脸,轻轻贴上去:“不怕,我陪你。”
他握住我的手,贴在自已脸颊上,声音有点哑:“好,有我闺女陪着,爸爸就不怕了。”
后来,我哼着他以前常唱的童谣,调子断断续续,却慢慢让他的呼吸平稳下来,眉头也舒展了。
,别太担心,医生都说能控制。”
父亲抬起头,眼神复杂:“强子,我不是怕这个。我是怕万一我倒下了,丫头怎么办?”
强子叔叔沉默了。90年代没什么社会保障,单身父亲最怕的就是自已病了,孩子没人管。
“胡说!”强子叔叔拍了下桌子,“你好好听话养身l,怎么会倒下?再说还有我们这帮兄弟呢!”
父亲笑了笑,那笑却没到眼底。
回家路上,父亲买了个新保温杯。“从今天起,”他像跟自已说,“爸爸要养生了。”
晚上,他按医嘱吃了药,把烟盒和剩下的白酒都扔进了垃圾桶。我看着他的侧脸,又欣慰又酸——这决心背后,是对病的怕,更是对我的责任。
睡前,他拿了个笔记本,认真记医嘱:戒烟戒酒、清淡饮食、按时作息、保持心情舒畅最后,他用力写下一行字:“为了丫头,必须健康。”
我悄悄爬上床装睡。他写完后来给我掖被角,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久,目光又软又沉,像要把我的样子刻进心里。“爸爸会好起来的,”他轻声说,“一定能好起来,看着你长大。”
夜深了,我听到他起身的声音。睁开眼,看到他站在窗前看月亮,背影挺得直,却透着说不出的重。我光着脚跑过去,拉住他的手:“爸爸,看星星。”
他低头看我,眼神软下来:“怎么醒了?”“星星亮,明天是好天气。”我说。
他把我抱起来,我们一起看星空。夜风有点凉,他的怀抱却很暖。“爸爸,你会一直陪我看星星吗?”我问。
他沉默了好久,特别认真地说:“爸爸会努力,非常非常努力,陪你看很多很多次星星。”
我知道,检查只是第一步,要阻止命运的车轮,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但至少,我们已经走在对的路上了。
回到床上,我攥着床头柜上的保肝药瓶,在心里说:这一次,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。我们一起打赢这场仗。
窗外的星星亮得很,像在守护着我们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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